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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九洲:从抗日到转战大西南

hsbd 2022-6-9 22:05 484人围观 口述历史


 

口述人:李九洲

籍贯:盐山县(现居保定市满城区)

采访人:徐丽娟、李静、郭一鸣、许赛

采访时间:2016125

整理人:郭一鸣、许赛

校对人:徐丽娟

 

我是盐山县人。1929年三月三出生的。194213岁就当兵抗日了。17岁就入了党。那会年龄不够,为什么叫我入党?部队要求一挺机枪上必须有一名党员,就叫我入党,到转正就满18岁了。

战斗在回民支队

我当兵是在盐山县大队。1942年不是日本鬼子大“扫荡”吗,在盐山县大队时太小,跑不了,那边都是平地,就说让我们先回家,“扫荡”结束了再回来。我就转来转去,又跑到靖远县大队去了,然后就又去回民支队了。两个回民支队合到一块儿了。

我们有计划地打仗有一次,咱们想要打击日本鬼子,我们想把敌人引出来,我们在东边的大庙隐蔽起来。晚上逗日本鬼子,他不敢出来,就天快亮的时候,把日本引出来。侦察员进去抓一个卖大烟的,抓卖大烟的不是目的,为了把敌人引出来,他们往南去,有一片空地,他们一追过去,我们后边就出来了,他们在前面追侦察员,我们在后面追他们。他们一过去我们就打他们。结果我们俘虏他三四十个人。我们人少点,要是多点,把所有人都得俘虏了。有一个小子让我们给枪毙了,不是日本兵,是汉奸。这个小子呢,他枪栓给弄丢了。我们问他枪栓呢,他说不知道。我们怀疑他故意不让我们得到,二班的副班长就吓唬他,拿着刺刀捅他,也不真捅,他就说是不知道,一班班长过来,说你就瞎胡说,一班班长叫刘数机(音),拿出发子弹来,说你不拿出枪栓来,我就让你脑袋开瓢,他真拿不出来,就给他开瓢了。

 

反“扫荡”

 

还有一次反“扫荡”。1940年彭德怀领导打了百团大战,日本鬼子就注意上我们了,进行大“扫荡”。连续好几天,我们前面跑,他们后面追,他们有步兵也有骑兵。追到卤石岗,实在没地儿跑了。刚想着吃饭,正好我们藏在卖馒头的家,拿东西换馒头。烫,也得拿着跑啊。我们营长说,打麻雀战。二连在路南边,三连在北边。我们就趴在坟地里,有荆条棵子,敌人那大队就过去了。汉奸们去抢老百姓发洋财,正好在二连那边,让二连给打死了几个,一开枪就把敌人引来了,我们就跑,沿着小河边,隐蔽在草里面。我们营长带着通讯班,是我们连的四班和营部警卫班,在高粱地里从南头跑到北头,鬼子不敢钻高粱地,就在边上,他们就又跑到南头去了。我们没事,二连被敌人发现了,被日本鬼子打死一个司务长,指导员被逮住,把袄领子撕掉,最后跑出来了。

我大字不认,就是会打仗。我这脑子好使,战术原则我记得,三种情况三种打法。有时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,有一回打一个地堡,一排长带着二班上去,全部牺牲了,三排长带着三排也上去了,一个也没下来。人家摸着咱们的规律了,咱们吹喇叭,那边准备好了,照得比白天还清楚。就剩二排了,我是五班长,排长是吴长远(音),吴长远是连长的代理人,他随时跟着连长,连长牺牲了他就接着指挥。最后用我这个班,我们完全改变了打法,连长带我们去看地形,我说了句话,提醒连长,我说连长,有没有可以迂回的地方。连长说跟我来,我就跟他往回爬,到敌人正面,我们又爬到西边,看了看,连长说你看这里行不行,我说行。他说你把班里的人带上来。我说发信号就上来了,我个人做的口哨,自己想办法呗。开始打那个地堡,连长说从墙外面打,我看离墙两三米,雪挺深,踩出一个小道,我在小道上跑了几步,一想不对,敌人在这里埋上地雷怎么办?我就靠着墙根,雪很深。墙上有洞,洞里伸出枪管,我就蹲下,班里有个战士叫李春月(音),问我怎么了。我怕敌人听见。他看了看枪口,说班长你起开,我给他夺过来。那怎么行?打仗可有意思了,得动脑子。我们两包炸药都弄到地堡上,冬天潮,两包炸药都没响。团里给配工兵排长,带着炸药支援二营。工兵排长到村外看情况不对,没进来。他要是进来给我们炸药,我们伤亡没有那么大。特种炸药威力大,五六个包成一包。战士一人一包,带着。连长知道我这个班有。前面炸墙都用了,真正需要用的时候没有了。那会太可怜了,我们一个连就剩那么点人。最后还是我上去的,用手榴弹。我把牺牲的战士的手榴弹都摘下来往里扔。这才一个大院,连着3个大院呢。到最后那个大院,我们也没手榴弹了,敌人也没手榴弹了,那我就放心了。我当机枪手两年,是指导员惩罚我。指导员让我去当通讯员,我不愿当通讯员,觉得没出息。没办法非让我当,我吃完饭就去各班里玩去了,他找送信的找不着人,我就给他捣乱,要关我禁闭,连长不同意。连长说这是思想问题,不是违纪。就换了,让我去机枪班,抬子弹箱子,我那会是小孩,扛就扛呗。我是老兵啊,让我当机枪副射手。子弹少,一个人给5发子弹。我们10个射手,一共打了36环,我打了24环。有个机枪射手姓齐,打完往后走,不让交流。他用手给我打手势,我没明白什么意思。我比他们打得都好,这么着当的机枪射手。

1946年跟他们分开,去了哈尔滨。那时候上级有个指示,为了保存少数民族干部,把回族全部调走。战斗部队伤亡大,敌人打你不管你是不是少数民族。那会就在火车站,怕战士们不愿分开闹事,当时让汉族、回族分开站,然后就让回族战士上火车走了。我们汉族同志没法了,想分开了说句话,也说不了。

 

挥师南下

 

解放战争前期,先是三人小组谈判,那个时候还没有打仗。马歇尔他们调停呗。后来在东北与国民党军队打了3年。有一次前面的部队打,我们是二梯队。前面部队打仗,这边炊事员在那煮肉,我们馋也不敢吃,忽然一个炮弹,把屋顶打塌下来了,炊事员一看这吃不得了,他走了,我们就吃呗,弄盆弄碗捞出来洗洗吃了。

1948年从黑龙江一直往南打。当时我在43军,这是个老牌军,是原来127379团,叶挺独立团,现在改成了54军,在河南。打野战就是127师,从东北1948年进关以后,把北京包围起来。解放了天津、北京,都没有休息,就南下,我记得走到衡水。穿着棉衣,往南走越走越热。离衡水有个十来里路,运来了单衣,给我们一个小时换衣服。第一天100来里路,走得挺舒服。下午3点多到第二天早上4点多,200多里,都是跑。秋天我们得到情报国民党两个师过了江北,我们就赶紧过去消灭那两个师,按照方向怎么近怎么走。又饿又渴,就是跑。这边傅作义一宣布投降我们马上就出发了,也没休息。国民党前面跑,我们后面追,去打白崇禧。白崇禧以为他的防线固若金汤,结果一打,西到武汉,东到九江,一二百里地,整个渡江,敌人顾不过来。解放东北给个纪念章,解放华北给个纪念章,解放一个给一个。当时发不了,以后发的。全国解放以后,你还得不犯错误才给呢。战斗中也受过伤,手上这骨头被炸伤了,有的牙齿也被炮弹皮子打掉了。打刘官屯的时候,在吉林那边,给我记大功。原来是记特等功的,但是被别人告我状了。

其实不赖我,原来班里有个战士,他胳膊不一样长,跟敌人拼刺刀,手不得劲,他姓宋,我叫他老宋,我给连里提建议,连里有个担架组,我说让他抬担架。连长同意我的意见,这个人感谢我,他从老百姓屋里划拉出来花生,我不知道。我受了伤,看着班里的伤员都被抬走了,我就上去,四连一个兵说你把脚挪开我上去,抬担架的老百姓不敢说啊,我敢说,我说不行,我腿负伤抬不起来。我立两次大功。第二回我们这个连离指挥所十来里地,敌人上来了,射我们这个排,我们赶紧撤走,执行下一步任务,连长、排长都要走,我看敌人上来了,不打不行了,我就说要打,都不让打,我看越来越近,天也越来越亮。我一看敌人车也不少,有个五六百人,我们二三十个人,九班长支持我,机枪班长不吱声,我是八班长。九班长就说八班长你指挥,我听你的。我一看再不打不行了,我就说打。我看了他一眼,他就明白了,我在正面打,他去侧面打,俘虏了600多敌人。有一个小子,我们说缴枪不杀,他帮着我们喊,他说不要紧,我这是第三次缴枪啦。他比我们喊得还好使。我们就赶快走,耽误了下一步任务,我这确实有责任。营长姓范,外号范阎王。他说,不处分你,给你记大功。后来直接提我当排长。

 

解放海南岛

 

一开始我没参加打海南岛。我们这个连是去一个小岛,叫海陵岛(音),有土匪,西南到东北长70来里,南北20来里。那会我是副连长兼三排长。打海南岛的时候,让我带着一条船,给我一个机枪排,一个步兵炮,还给我炸药包,还有一根竹竿。没有风,船走得很慢。有风了,敌人兵舰也来了。我们过去他也看不见我们,跟别的船一起登陆的。我们这个部队就是上边下了命令,下边好加码。上面提出来解放海南岛是我们最后的任务,要求认真杀敌立功。四旅就加了,要刺刀见红。我们团里也说了,就要死的不要活的。这就错了,敌人就抓住我们这句话宣传,过去共产党优待俘虏,现在要死的不要活的。上面追查,批评我们。这打起来真的是要死的不要活的。一个码头,宽200来米,国民党兵往外跑,码头上兵舰上都是兵,人挤人,有被我们打死的。有不少都是哥几个去的。第二天,惨不忍睹,打死的人都推到海边了。伤兵求我们:行行好,给我们一枪吧。

 

击毙国民党上将胡若愚

 

在海南岛住了一年多,就到广西去剿匪。还有打国民党胡若愚那次,团长、营长都到我们连部等着。我是三排长,通讯员告诉我到连部集合,我就告诉机枪班长把部队带到连部。我们几个排长到了以后,营长直接交代任务,60里路以内没有情况,快速行军,60里以外随时准备与敌人有遭遇。就说这么几句话,部队马上出发。不用我们说,连长直接下达命令了。一排在前面,三排在最后。开始在村里小路,刚上公路打起来,一排长就牺牲了。我在左边,一排在路中间,二排在路右边,追敌人,我一看前面有个小子坐着滑杆,准是个敌人的大官,就盯着他打,打着打着,他换了单架了,我看到他了,追了20多里地,最后打死了,脑袋朝南,脚朝北,在路的左边,别人都跑了,就他的警卫员站在一边,像个傻子似的,也不说话,一排副走过来,见那个警卫员傻乎乎在那站着,就上前打了他两个嘴巴子,把他的枪拿过来了。我们指导员王馨瑶(音)来了,一看:“这是个什么人啊?”别人说是兵团副司令胡若愚。指导员就拿出白纸本来,用红钢笔水在上边写“击毙国民党副司令胡……”没水咧,就蘸着胡若愚流出来的血接着写上“若愚”两个字。那时候干部不让立功,让把功劳留给战士,战士宽、干部严,指导员跟我商量,就把功劳给别人了。其实打仗并不害怕,天天打。

 

学习开坦克

 

后来调到北京,到第一战车学校学开坦克,那是坦克学校,学习了一年多,出来以后就到东北建坦克团,这是1953年。我就是坦克团二营营长。坦克团的军事干部团长、参谋长、营长、连长、排长这些,都是第一战车学校出来的。技术副连长、技术副营长就是第二战车学校出来的,学的技术是搞维修。坦克团是在四平成立的,沈阳军区代管。以后沈阳军区训练一年,之后就回到各兵种,我们这个团就回到吉林省海龙县山城镇。我当过副团长。先是在东北,1957年进关到北京,1966年左右到望都。可能是1976年的时候到满城。到1980年就离休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