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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中国当代文学史上，有一位作家，以一部长篇小说确立了自己的历史地位，他便是1957年出版的小说《红旗谱》的作者梁斌。 长篇小说《红旗谱》描述了在大革命失败前后十年的历史背景下，中国冀中平原两户农民朱老忠、严志和三代人同地主冯老兰一家两代人的斗争，以“反割头税”“二师学潮”为中心事件，艺术地概括了20世纪30年代中国北方农民的革命斗争，反映了中国农民革命由自发反抗到有组织斗争的历史进程，总结了两千多年来农民斗争的历史经验，是五四以来反映农民问题小说的集大成者，尤其是农民英雄朱老忠的形象，是长篇小说作品中不多见的成功典型。整个作品凸显了浓郁的民族风格。《红旗谱》一经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，即在社会上引起了强烈反响，郭沫若诗赞《红旗谱》：“红旗高举乾坤赤、生面别开宇宙新。”茅盾则评价说：“梁斌有浑厚之气，而笔势健举，有浓郁的地方色彩……全书有浑厚而豪放的风格……”东北大学校长丁浩川在给梁斌的信中写道：“你将受到全国人民的尊敬……” 在今天看来，像《红旗谱》这样的农民题材小说也许已被许多人忘却或不被人问津，但它在中国当代文学史上的里程碑意义是难以否定的。值得称道的还有梁斌作为20世纪杰出作家的代表所具有的艺术修养和个人品格，这在下图梁斌致当时刚刚从“五七”干校返京工作、后成为人民文学出版社《新文学史料》主编牛汀先生的信札中可以再现:
牛汀同志： 接手书尽知一切。知你到了工作岗位上，算是完成一件大事。 回津后，夏初曾到京一行，看了看在京的人们。身体不好亦不敢谈及工作，不敢接授什么任务。 工作问题，早按排和晚按排，有工作岗位和无工作岗位，在我们来说都是一样。反正是愿写了写，愿画了画，有人来访照样接待。宣传毛泽东思想是我们的责任。总起来说，我们这一代的任务算是完成了，年底已是六旬之人，其耐(奈）天何。今后的无产阶级文学事业，就看你们的了。望你们多保重身体，为奠定无产阶级文学卖一把劲。到目前为止，这还是一个重要的课题。 在目前来讲，我认为抓住新的题材塑造新的人物还是主要的。报告文学当然重要，主要的还是写出完整的短篇和中篇，写长篇目前还是困难的。 不知你今后是着重创作还是着重(理论）研究？要抓住一门硬攻，你年强力壮，脑子还好，日有所得，三五年中不会无有成绩，怕的是搓沱(蹉跎）时日。保定有个图书馆，这是工作中的方便。 黄胄画画不成问题，秋凉后去京给你画来。 问建华、张朴等好，不另。 敬礼 梁斌 八月七日 梁斌的这帧手札四百余字，毛笔宣纸写成，行草字体，书写流畅，不拘一格，堪称信札中的精品。 珍贵的还有信的内容。依据信中“知你到了工作岗位”和“年底已是六旬之人”两句，并参考何启志、李晋西编撰《我仍在苦苦跋涉——牛汉自述》中所载“从干校回来，我（牛汀——引者注）分到资料室抄卡片”，以及王洋、田英宣著《梁斌传》所记，梁斌生于1914年等可推测，写信的日子当是1974年8月7日。那时的中国仍在阴霾之中，刚刚走出牛棚的牛汀能把自己重新上岗的情况告诉身在外地，与自己命运相似的长者梁斌；而年近六旬的梁斌对年少自己的牛汀寄予“无产阶级文学事业”的厚望、希望他“保重身体”，并与牛汀探讨写作题材、形式等问题，鼓励牛汀“抓住一门硬攻”，还爽快地答应了牛汀想请画家黄胄画画的要求，字里行间充满了一位长者的关爱、严肃、坦诚和热心。一位已在中国文坛占有举足轻重地位的大家对工作、事业，对写作和生活的那份淡定、从容、大度和豪爽，跃然纸上。 梁斌的老家梁庄还出了另一位大艺术家，即后来成为长安画派代表人物之一，担任过中国画研究院副院长，创办了炎黄艺术馆的国画大师黄胄，他们是堂兄弟。梁斌从小萌生“作家梦”，并在保定二中读书期间开始学习文学创作，这一时期他参加了地下党的外围组织“反帝大同盟”，后又在北平加入左翼作家联盟。抗战爆发后，梁斌在家乡参加抗日战争，并担任过游击队长。1953年开始酝酿长篇小说《红旗谱》。为了专心创作，梁斌决定辞掉官职。他主动向组织提出请求，辞去《新武汉日报》社社长职务，这是他为《红旗谱》第一次辞官。于是，他被调到北京中央文学研究所，在那里写成了《红旗谱》的初稿。为了修改好《红旗谱》，他又要求辞去中央文学研究所机关党支部书记职务，去《红旗谱》的背景地——河北省专门从事创作，这是他为《红旗谱》第二次辞官。之后他又谢绝组织和领导让他担任天津市副市长和留在《北京日报》社工作的机会，毅然回到了河北省文联专事小说创作。这也是他为《红旗谱》的第三次辞官。1957年11月，三易其稿的鸿篇巨著《红旗谱》出版，引起轰动，并被改编成话剧、电影、电视剧，还被翻译成十多国文字，而后又出版了长篇小说《播火记》。“文革”中梁斌受到迫害和摧残，下放农场，就是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，他仍写出了长篇小说《翻身记事》。同时，他寄情于笔墨，创作了大量的书画作品，并在平反后在天津、北京、石家庄等地举办了书画展。晚年，他把卖字画的50万元巨资捐给了家乡，盖了梁庄希望小学。 读梁斌的手札，引人思考，在当今的作家中像他那样有一部伟大的作品存世，为了一部小说而弃舍仕途和一切利益，毅然返回家乡专心写作，而且能画得一手好画、写得一手好书法的人，能有几人？ 读梁斌的手札，只觉满纸书香，宁静淡泊。 梁斌(1914—1996），河北蠡县人。1927年参加共青团，并参加了地下党的外围组织“反帝大同盟”，后在北平加入左翼作家联盟。1937年加入中国共产党。抗战爆发后，梁斌在家乡参加抗日战争，并担任过游击队长。1938年起担任抗日剧团“新世纪剧社”社长，而后又担任中共蠡县县委领导职务。1948年随军南下，历任湖北襄阳地委宣传部长、《新武汉日报》社社长。著有《红旗谱》《播火记》《翻身记事》等小说。曾任中国作家协会河北分会主席等。 （选自《流淌的人文情怀——近现代名人墨记》，李勇、闫巍著，东方出版中心2011年版） |
